Tantalus

Tantalus

我阿公殺了我爸因為我被我爸殺了

這驚悚的標題在當今的新聞版面上應該可以吵個一陣子。

謀殺案耶!是誰這麼狠毒?是誰這麼嗜血?

其實這是一個希臘羅馬的神話。

Tantalus是希羅神話的神,他為宙斯之子,但常藐視其他眾神的權威,試圖挑釁其他人,於是腦洞大開地烹殺了自己的兒子,並宴請眾神來吃,想藉此測測他們的法力水溫。

他爸爸宙斯知道後震怒「你殺了我的孫就算了,還宴客!我要代替宇宙懲罰你!」

於是他被打入冥界,只能永遠被綁在過膝的水池中,渴了,水就退,餓了,頭上的果樹結的果實就落去遠方,讓他永遠處在眼睛看得到,嘴巴吃不到的饑餓和口渴的折磨。

這個故事,恰恰描述了萬年千年以來人類和酒之間的愛恨情仇。

成仙

萬年前,果子發酵成的一種液體,讓人嚐了以後產生一種飄飄欲仙的感覺,令當時的人覺得此液體定是神賜,服下之後可以更靠近天界,奉瓊漿玉液為獻祭的最高榮品:

像是希臘羅馬時期的酒神祭拜儀式,認為喝酒代表可以和眾神一起狂歡。

Dionysus葡萄酒之神,他擁有使人醉酒的魔力,藉由人們飲酒,散播歡樂與慈愛,人們相信酒神維護著世界的和平外還庇祐的希羅時期的農業與戲劇等文化發展。他們狂歡,他們祭拜,他們與神同在。

中國的紀錄則是商周兩代開始,酒被拿來祭天地、祖先、四時、四方,祈禱豐饒和平,為人與靈、與自然之間溝通的橋樑。

當然,只有王公貴族可以享用。

貴族宴會、婚喪嫁娶的各個場合,酒都成了必需品,用來疏通人際關係、彰顯個人身份,是權力和地位的一種強有力的象徵。

毒和靈藥

中世紀的歐洲,人們人畜共居、排泄物和廚餘滿坑滿谷。

即便亨利八世這位愛漂亮又多情的君主統治下的嘟鐸王朝,眾多宮廷裡,貴族們隨地大小便是習以為常的事情,也因為沒有良善的下水道建設,水質的污染跟惡臭程度,絕對超乎你的想像。

水質很糟,所以人們常因喝下水之後出現下痢甚至致死的狀況,酒精飲料(特別是淡啤酒)就代替了水,成為日常水分來源。

其中還有另一個說法:中世紀以總宗教為權力中心,他們為了推翻希羅統治下的信仰傳統,征戰破壞了所有羅馬建造的治水工程和浴場,且不斷灌輸人民頻繁地洗澡是不潔的,讓民眾連澡都不能洗,更何況喝水,水成為不潔的象徵。

後來,詛咒一樣的黑死病大流行,直至今日都無人知曉傳染源,於是人們開始相信這天災會從身上露出的洞口(從耳鼻乃至毛孔)滲透,更加不願意碰到被詛咒的水。

那時的醫生常開的藥單是:催吐、灌腸、放血及服用酒精。

醫學理論認為,這類熱性的飲品,被稱為「生命之水」:烈酒可以用來抵禦嚴寒,而且蒸餾後的酒相對純淨安全,加上酒精本身也有殺菌作用,很多病可能也就自己好了。

據稱法國太陽王路易十四跟英國亨利八世都不太洗澡,因為水裡有毒,會入侵毛細孔使人生病,即便要清潔,也是用亞麻布乾擦。

假使一定要下水,他們會穿著衣服入浴。

那你會問,他們這樣不會很臭嗎?

考量到當時的氣候較冷,身上的汗腋污漬「應該」或「比較」沒有味道,但也有相反的說法是華麗至極的凡爾賽宮實則氣薰天。

其實啦,他們每天都會換床單和內裡的衣物,以亞麻布料製成,可以吸除體位和分泌物。

人們也會大量使用香水和香粉,遮掩體味環境臭味的同時,也可以用氣味來迷幻異性並增加自身的魅力。

16世紀以後,像是威士忌、白蘭地、朗姆酒、伏特加這樣的蒸餾酒,已經進入了當地貴族酒精文化的主流。

當然,在城市發展越來越好以後,水質問題逐漸改善,人們對於酒可以治百病的信念也逐漸瓦解,但,酒跟人類文明之間的糾葛仍然持續著。

天王老子要收錢

16世紀宗教改革運動盛行,英國國王亨利八世推行了英格蘭宗教改革,讓英國成了新教國家,試圖和天主教勢力抗衡,期間解散了大量天主教的修道院,逼迫許多天主教修道士還俗,而這些修道士為了活下去,只能在農場與家中自製蒸餾酒。

英國雖然沒有真正發過禁酒令,但貴族們不客氣的把課稅的手伸進酒精裡:1725年麥芽稅開徵後,多數位於蘇格蘭酒廠要不是倒閉就是被迫地下化經營,蘇格蘭威士忌藏進教堂祭壇墓園,甚至棺材裡,用以躲避稅吏惡魔般的查緝。

釀酒人只能躲在黑夜中蒸餾烈酒,Moonshine這個字成了英文中私釀酒的意思。

課稅的比例是依照酒精濃度來幾算,濃度越高的酒市場價值就越高,而且逐年上漲!

如果你是貴族,身邊可能充斥著僕人或階級較低的員工,一口可能要價幾克金幣的昂貴的陳年蒸餾酒當然要存好,還最好有個鎖以防被偷喝。

工業小螺絲釘可不能浸在酒精裡

農耕社會時,勞動方式相對自由一些,喝醉的話,頂多是今天的地不種了,睡一覺明天再說。

但在工業革命後的時代,緊湊的勞動節奏,像牢籠鎖鏈一般禁錮著工人的時間,效率是最重要的,酒醉不但會嚴重影響工作績效,還可能因為工人醉酒引發鬥毆、曠工等。

酒這玩意兒破壞工作場地的和諧也讓工廠老闆的口袋破洞。

醉酒後帶來的治安問題此時也愈發嚴重,失業率和犯罪率增長外,互相鬥毆或毆打家屬等暴力行為與日俱增。

於是,酒就被逐漸妖魔化了。

衛道之士和上流貴族們就指責烈酒的氾濫造成低下階層道德敗壞,衝擊社會秩序,酒館也理所當然被視為犯罪與動亂的溫床,會嚴重危害國家安全,因此相關人士開始向國會施壓,最終迫使英國政府於 1751 年大幅提高烈酒稅與酒館申請門檻。

類禁酒成了一種政治語言和操控手段,上升至基督信仰等級後,醉酒還會下地獄呢。

殖民王牌

在國內操控人民的同時,帝國的強權複製到了殖民地。

高濃度的烈酒伴隨著殖民地的擴張而在世界廣泛傳播:

歷史學家指出﹕「若將發酵飲料比喻為弓箭,蒸餾烈酒則有如槍炮。」烈酒力度強勁,成癮性高,便於保存和運輸的特性,不但有利可圖,更成為殖民的大砲級手段。

於是,英國再用美洲的黃金白銀取得非洲的奴隸,用中國的瓷器取得中美洲的菸草,用印度的鴉片交換中國的茶葉,在四分之一的地球如此循環著。

1885 年,英國政府的總收入有將近一半來自菸、鴉片、酒、茶的稅收,以成癮品為主要的財政後盾,可說為國庫根本。

上鎖的瓶子

英語單詞tantalize,即表示用某事物誘惑某人但不讓其得到。

在以上特殊複雜的歷史背景下,工匠們設計出一款可以上鎖的櫃子,取名為「Tantalus」。

是同一個想要卻要不到的代名詞,被慾望折騰的神話,被操弄的歷史情境,都被封印,被暫停,被鎖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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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ntributing makes me feel like I’m being useful to the planet.”

— Anna Wong, 志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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